淡淡的哀傷

To肯定很棒的使者大人

信有點長，好吧，是挺長的，還麻煩，謝謝願意看信、想信、寫信的使者。

又回來了。很久以前下載過解憂福利社，得到了能一直一直記住的關懷，也回了長感謝信。這次嘛，覺得經常會感到哀傷，有點嚴重，就來了。

如今剛升高三，高二那年有個很棒的國文老師，她不吝於稱讚及肯定，她亮亮的眼神總讓我很高興，我在她那裡學到文學的價值因人而異，也漸漸摸到屬於我自己的文學。不過她一年時間便調走了，感覺日子再度難熬起來。

高一時候第一學期報了星期一到星期五的晚自習，天天長時間學習，前三週很認真，後兩個月都在睡覺。知道學習很重要，但那種學不學都必須進行下去的慌張感，就算段考交白卷也沒有人有所謂的空落落，在沒有心理依靠時，足以吞沒這個年紀的孩子，讓他學會沉淪。

我很憐惜高一時候的我，雖然不讀書考爛很活該，但那種孤獨感......應該是孤獨感吧，沒有依靠，沒有熱情，被教官評為眼神無光，才是她真正的感受，是需要一個懷抱，去告訴她，她很重要的。

國三時，爸爸跟著朋友投資被詐，家裡沒了積蓄，就算被騙的人合力打贏了官司，錢也沒有回來，家裡三個連三年生的孩子，正是花錢的時候，靠著僅剩的一點錢撐了一年多，還背著房貸信用貸，爸爸一年前回了鄉下養雞，傳統養法，條件差得要死，一次還五百隻小雞買進，一會兒防野狗一會兒防颱風一會兒還要清理每天都會死的雞屍...媽媽給我看小雞們叫得刺耳的影片時，我任性地說就是不要看。我決定我要討厭活雞了，食物不算。

媽媽現在很累，要想辦法推銷出爸爸的雞，親友都拉下臉問了個遍，誰要剁過的她要陪著笑答應剁，誰要送她要想辦法送過去，雞賣得慢了她要到菜市場賣，今天賺的錢明天就要繳帳單，忙得回來還要被孩子們怨說沒有處理三餐，小孩不洗碗，都推說誰誰誰沒做，所以她把大部分碗都收起來，這樣她每天晚上洗碗時不必站那麼久了。

聽起來身為小孩的我真的很該死吧？

我也不知道，可能告訴你以前的事你會更了解一點。

爸爸從小從不管小孩，都是媽媽管，孩子吵架了就打她認為錯的那個，哥哥妹妹和我，哥哥常欺負我所以最常被打，我也和妹妹吵架，我最常哭，媽媽煩我哭，也是用巴掌讓我閉嘴。

我還記得一個場景，家裡很多人都在，但很安靜，我一聲聲叫「媽媽」，非常清楚......媽媽叫我別叫，否則就打，但誰知道她真打下來時是什麼感覺......我還是在叫，媽媽真打了。

嗯，慈母這種東西不存在，嚴父沒有，爸爸動怒時從我記事到現在大概5次，他會拿家具扔媽媽，拿陶瓷碗摔我哥，每次一定是我先有哭，媽媽那時總說我是導火索。

一個巴掌拍不響，我要真信她這鬼話，不只眼神死，我估計得心死。

爸爸幾個月前從鄉下回來辦事，就一天，瘦了很多，還黑，不樂意打計程車，路上花不少時間研究捷運，隔天一早給我餐費時倒塞了200，我把100塞回去叫他打計程車。

八八節是要到了，但我們這麼久分離，他又不是可恨樣就是可憐樣......我怎麽能跟他好好相處？他興趣少得可憐，我怎麽知道要和他說什麼......媽媽總說家裡幾個孩子都不肖，放爸爸這樣一個人，還瞧不起父母......

媽媽忙得連我在她面前說話都不會聽，爸爸則完全和我毫無話題，除了可憐可憐可憐可憐之外還有什麼可以讓我感受的？

孝順？相處？交心？所謂來自父母的引導或來自兒女的支持？

不，我們都做不到，爸媽太忙，沒教過孩子什麼叫家，什麼叫愛......其實媽媽也不懂愛，她是大陸新娘，外公從她小時候一直到十多歲都坐倒楣牢，外婆不知道有沒有好好對她，她身為長女在鄉下帶著三個弟弟長大，高一輟學，衛生棉都是自己想辦法，會跨海嫁過來肯定和娘家關係不好，而且真的沒有嫁妝。

說太多了，但都是那麼一份原因。

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哭出聲過了，所以還是怨媽媽的，在家裡學會自己保護自己真的很討厭，我在她面前會下意識握緊手機，現在乾脆在房間鎖著玩。

小時候的反應很單純，媽媽看我總拿著手機看小說，藏過我手機，我報復就藏她的，然後媽媽直接請那時的國中班導調節，說我是小偷叫我交出手機......，嗯，我才不是小偷，雖然媽媽這樣說我，但我要保護我自己，我才不是她說的小偷。

所以，媽媽和我才不是那麼緊密的關係，她那麼危險我必須護好我自己，我就算ㄧ個人默默的哭我也不可能找她，爸爸也沒管過我，他們有多辛苦我也不懂，因為我們從沒好好說過話。

淡淡的哀傷，就是一直以來累積的東西吧，才哭過，但已經習慣半個多小時就自我恢復過來，才不需要誰的安慰，不會有人聽到我失控的聲音，但經常想到某個點就會哭了。

現在是需要認真讀書的時候，但還挺空洞的......也不知道讀信的人知不知道，心中缺少力量的人很容易在大水流裡放開手的，就算被沖走也很難意識到被沖走，畢竟以前重要的事幾乎沒有，勝利和失敗都常被遺忘，只是這次客觀來看好像真的特別重要。我是這樣覺得的，不知道對不對。

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出來我是否哀傷。

覺得寫得有點亂，一點也不深刻！

說不定要去看心理醫生咩哈哈哈......不，感覺我會聽到一堆術語，會被分析......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，討厭被分析，而且不會有人覺得我需要看。

剛剛打小偷部分的字時哭了一下下，眼睛有點腫。

所以說，中個樂透什麼的就萬事太平啦，爸媽不用忙賺錢，哥哥可以使勁買電子材料，妹妹......還是好好學做人吧。

就算學不會愛，也不必互相傷害。

謝謝您願意看完這封信，希望您相信我確實哀傷。

2019.08.07（三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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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雨